一月的风裹着碎雪，刮在脸上像细沙擦过。
苏晚把围巾又紧了紧，指尖捏着一张泛黄的书单，站在“冬藏旧书展”的红色横幅下呵出一团白气。
每年一月她都会来这里，不为别的，就为找一本绝版的《一月札记》——那是外婆生前最爱的书，扉页上有外婆写的“雪落时，宜想念”，十年前搬家时不慎遗失，从此成了她心里的一个结。
展厅在老图书馆的地下一层，木质地板踩上去咯吱响，空气里飘着旧纸张特有的霉味和松节油的香气。
苏晚沿着书架慢慢走，目光扫过一排排烫金或褪色的书脊，手指偶尔轻轻拂过书皮，像在跟旧时光打招呼。
她在“散文随笔”区停住，蹲下身翻找最底层的书，指尖刚触到一本蓝色封皮的书，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过来，先一步把书抽走了。
“抱歉，这本我找了好久。”
男生的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沙哑，像刚喝完热咖啡。
苏晚抬头，撞进一双很亮的眼睛，睫毛上还沾着一点没化的雪粒。
男生穿一件深灰色冲锋衣，拉链没拉到底，露出里面印着相机图案的白色卫衣，肩上挎着一个磨损严重的黑色相机包，看起来有点不修边幅。
他手里拿着的，正是那本《一月札记》。
苏晚的心猛地一紧，指尖蜷了蜷：“请问……你能把这本书让给我吗？
它对我很重要。”
男生挑了挑眉，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书，又看向苏晚冻得发红的鼻尖，嘴角扯出一个有点敷衍的笑：“书这东西，讲究个先来后到吧？
我早上九点就来排队了，就为找它。”
苏晚急了，声音微微发颤：“我找了它十年了，这是我外婆的书……外婆的书？”
男生打断她，翻开书扉页看了看，又合上，“可惜啊，现在它在我手里。”
他说着就要把书往包里塞，苏晚伸手想拦，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腕，男生手一缩，书“啪”地掉在地上，蓝色封皮沾了点灰尘。
“你这人怎么回事？”
男生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，弯腰捡书时，眉头皱得很紧，“想要就好好说，动手动脚的算什么？”
苏晚的脸一下子红了，一半是急的，一半是气的。
她明明是不小心，可对方的态度像她是故意找茬的。
她咬了咬下唇，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书单，声音轻却坚定：“是我不小心，但你也没必要这么说话。
这本书对你来说可能只是一本普通的旧书，对我来说是念想，你就不能通融一下吗？”
“念想不能当饭吃。”
男生把书放进相机包，拉上拉链，“我找这本书是为了拍一组照片，主题就是‘一月的文字’，少了它不行。
你要是真喜欢，下次再来碰运气吧。”
说完他转身就走，留给苏晚一个利落的背影，冲锋衣的下摆被风掀起，露出里面卫衣上的相机图案——那相机看起来很旧，镜头上似乎还贴着胶布。
苏晚站在原地，手里的书单被捏得皱巴巴的。
她看着男生消失在书架尽头的背影，心里又气又委屈。
这人怎么这样？
一点人情味都没有，还说什么拍照片，看起来就像个游手好闲的摄影师，说不定只是借口而己。
她蹲下身，仔细检查刚才被碰掉的书有没有损坏，指尖划过冰冷的书架，突然觉得这一月的风，好像比刚才更冷了。
展厅中央传来一阵骚动，有人举着相机拍照，还有人在讨论墙上挂着的旧照片。
苏晚站起身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朝着骚动的方向走去。
她想看看，那个男生说的“一月的文字”到底是什么样子——倒不是好奇，只是想确认自己没看错人，他确实只是个没礼貌的家伙。
走到展厅中央，苏晚愣住了。
墙上挂着的不是旧照片，而是一组黑白摄影作品，每一张都拍的是不同的旧书：有的书摊开在雪地里，书页上落着薄薄一层雪；有的书放在窗台，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泛黄的纸页上；还有的书被握在老人的手里，皱纹和书脊的纹路重叠在一起，透着说不出的温柔。
照片下方的署名是“陆时”。
苏晚的目光慢慢移动，突然停在最角落的一张照片上。
那是一本摊开的《小王子》，放在结冰的湖面上，湖面映着灰蒙蒙的天空，书页上用红笔写着“一月二十西日，雪”，字迹歪歪扭扭，像个孩子写的。
照片旁边的文字说明是：“去年一月在湖边遇到一个迷路的小孩，他说要把想对妈妈说的话写在书里，埋在雪下，春天的时候妈妈就能看到了。”
苏晚的心轻轻颤了一下。
她想起小时候，外婆也常带她在一月去湖边，把写满愿望的纸条塞进玻璃瓶，埋在雪地里。
那时候她总问外婆，春天瓶子会不会被冻坏，外婆笑着说，雪是温柔的，会好好保护所有的念想。
“喜欢这张？”
熟悉的沙哑声音在身后响起，苏晚回头，看到陆时正站在她身后，手里拿着一杯热可可，冒着白气。
他刚才的冷硬好像消失了一些，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柔和。
“一般。”
苏晚嘴硬地转过身，却没忍住又看了一眼那张照片，“拍得还行，就是有点煽情。”
陆时笑了，把手里的热可可递过来：“给你的，刚才说话有点冲，抱歉。
看你冻得鼻子都红了，喝点热的暖暖。”
苏晚愣了愣，看着他递过来的热可可，杯子是普通的一次性纸杯，杯壁上印着图书馆的logo。
她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接了过来，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，心里的那点委屈好像也跟着暖了起来。
“谢谢。”
她小声说，低头喝了一口，可可的甜香在嘴里散开，带着点淡淡的肉桂味，是她喜欢的味道。
“你找《一月札记》是为了外婆？”
陆时靠在墙上，看着她手里的热可可，语气比刚才温和了不少。
苏晚点点头，手指摩挲着纸杯壁：“外婆以前总给我读这本书，她说一月是最温柔的月份，雪会把不好的事情都盖住，留下好的念想。
十年前搬家的时候弄丢了，我每年一月都来这里找，想找一本一样的。”
陆时沉默了一会儿，从相机包里拿出那本《一月札记》，翻到扉页递给苏晚：“你看这个。”
苏晚低头，看到扉页上写着一行小字：“送给阿时，雪落时，记得回家。
——妈妈”字迹娟秀，和外婆的字体有点像。
她抬头看向陆时，眼里满是疑惑。
“我妈妈去年走了。”
陆时的声音有点低，手指轻轻拂过扉页上的字迹，“这本书是她留给我的，我小时候她也总给我读。
这次来旧书展，是想找一本一样的，把这本留给我妹妹——她还小，总吵着要妈妈读这本书。”
苏晚的心猛地一沉，刚才的气瞬间烟消云散，取而代之的是愧疚。
她没想到，这本书对他来说，也有这么重要的意义。
她捏着热可可的杯子，小声说：“对不起，我刚才不知道……没事。”
陆时把书合上，放回相机包，“都怪我，刚才说话太冲了。
其实我早上来的时候，看到书架最底层还有一本，就是封面有点破，我以为你不会要，就没告诉你。”
“真的？”
苏晚眼睛一亮，刚才的失落一下子被惊喜取代。
陆时点点头，指了指刚才苏晚蹲过的书架：“就在第三排最左边，你去看看吧，应该还在。”
苏晚连忙说了声“谢谢”，转身就往书架跑去。
她蹲下身，果然在第三排最左边看到了一本蓝色封皮的书，封面确实有点破，边角磨损得厉害，但书名《一月札记》清晰可见。
她小心翼翼地把书抽出来，翻开扉页——上面没有字，干干净净的，却让她鼻子一酸。
她抱着书站起身，想去找陆时道谢，却发现他己经不在展厅中央了。
她问旁边的工作人员，工作人员指了指门口：“刚才那个挎相机的小伙子刚走，走之前让我把这个给你。”
苏晚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东西，是一张照片。
照片上是刚才她蹲在书架前找书的样子，雪花从窗户飘进来，落在她的头发上，她的侧脸带着一点专注的温柔，背景是一排排旧书，透着说不出的静谧。
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：“雪落时，宜遇见。
——陆时”苏晚握着照片，站在飘雪的窗户边，看着外面白茫茫的街道。
一月的风还在刮，可她心里却暖暖的。
她低头看着怀里的《一月札记》，又看了看手里的照片，突然觉得，这个一月，好像比往年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。
她不知道陆时是谁，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遇到他，但她记住了这个名字，记住了这张带着雪粒的照片，记住了这个一月里，一场因为旧书而起的，有点笨拙却又温暖的相遇。
雪还在下，落在旧图书馆的玻璃上，画出一道道白色的痕迹。
苏晚把照片放进书里，抱着书慢慢走出展厅，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不少。
她抬头看了看天空，雪花落在脸上，凉凉的，却一点都不冷。
她想起外婆说的话，雪是温柔的，会好好保护所有的念想。
或许，这个一月，她不仅找回了外婆的书，还遇到了一份意想不到的温柔。
苏晚把围巾又紧了紧，指尖捏着一张泛黄的书单，站在“冬藏旧书展”的红色横幅下呵出一团白气。
每年一月她都会来这里，不为别的，就为找一本绝版的《一月札记》——那是外婆生前最爱的书，扉页上有外婆写的“雪落时，宜想念”，十年前搬家时不慎遗失，从此成了她心里的一个结。
展厅在老图书馆的地下一层，木质地板踩上去咯吱响，空气里飘着旧纸张特有的霉味和松节油的香气。
苏晚沿着书架慢慢走，目光扫过一排排烫金或褪色的书脊，手指偶尔轻轻拂过书皮，像在跟旧时光打招呼。
她在“散文随笔”区停住，蹲下身翻找最底层的书，指尖刚触到一本蓝色封皮的书，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过来，先一步把书抽走了。
“抱歉，这本我找了好久。”
男生的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沙哑，像刚喝完热咖啡。
苏晚抬头，撞进一双很亮的眼睛，睫毛上还沾着一点没化的雪粒。
男生穿一件深灰色冲锋衣，拉链没拉到底，露出里面印着相机图案的白色卫衣，肩上挎着一个磨损严重的黑色相机包，看起来有点不修边幅。
他手里拿着的，正是那本《一月札记》。
苏晚的心猛地一紧，指尖蜷了蜷：“请问……你能把这本书让给我吗？
它对我很重要。”
男生挑了挑眉，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书，又看向苏晚冻得发红的鼻尖，嘴角扯出一个有点敷衍的笑：“书这东西，讲究个先来后到吧？
我早上九点就来排队了，就为找它。”
苏晚急了，声音微微发颤：“我找了它十年了，这是我外婆的书……外婆的书？”
男生打断她，翻开书扉页看了看，又合上，“可惜啊，现在它在我手里。”
他说着就要把书往包里塞，苏晚伸手想拦，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腕，男生手一缩，书“啪”地掉在地上，蓝色封皮沾了点灰尘。
“你这人怎么回事？”
男生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，弯腰捡书时，眉头皱得很紧，“想要就好好说，动手动脚的算什么？”
苏晚的脸一下子红了，一半是急的，一半是气的。
她明明是不小心，可对方的态度像她是故意找茬的。
她咬了咬下唇，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书单，声音轻却坚定：“是我不小心，但你也没必要这么说话。
这本书对你来说可能只是一本普通的旧书，对我来说是念想，你就不能通融一下吗？”
“念想不能当饭吃。”
男生把书放进相机包，拉上拉链，“我找这本书是为了拍一组照片，主题就是‘一月的文字’，少了它不行。
你要是真喜欢，下次再来碰运气吧。”
说完他转身就走，留给苏晚一个利落的背影，冲锋衣的下摆被风掀起，露出里面卫衣上的相机图案——那相机看起来很旧，镜头上似乎还贴着胶布。
苏晚站在原地，手里的书单被捏得皱巴巴的。
她看着男生消失在书架尽头的背影，心里又气又委屈。
这人怎么这样？
一点人情味都没有，还说什么拍照片，看起来就像个游手好闲的摄影师，说不定只是借口而己。
她蹲下身，仔细检查刚才被碰掉的书有没有损坏，指尖划过冰冷的书架，突然觉得这一月的风，好像比刚才更冷了。
展厅中央传来一阵骚动，有人举着相机拍照，还有人在讨论墙上挂着的旧照片。
苏晚站起身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朝着骚动的方向走去。
她想看看，那个男生说的“一月的文字”到底是什么样子——倒不是好奇，只是想确认自己没看错人，他确实只是个没礼貌的家伙。
走到展厅中央，苏晚愣住了。
墙上挂着的不是旧照片，而是一组黑白摄影作品，每一张都拍的是不同的旧书：有的书摊开在雪地里，书页上落着薄薄一层雪；有的书放在窗台，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泛黄的纸页上；还有的书被握在老人的手里，皱纹和书脊的纹路重叠在一起，透着说不出的温柔。
照片下方的署名是“陆时”。
苏晚的目光慢慢移动，突然停在最角落的一张照片上。
那是一本摊开的《小王子》，放在结冰的湖面上，湖面映着灰蒙蒙的天空，书页上用红笔写着“一月二十西日，雪”，字迹歪歪扭扭，像个孩子写的。
照片旁边的文字说明是：“去年一月在湖边遇到一个迷路的小孩，他说要把想对妈妈说的话写在书里，埋在雪下，春天的时候妈妈就能看到了。”
苏晚的心轻轻颤了一下。
她想起小时候，外婆也常带她在一月去湖边，把写满愿望的纸条塞进玻璃瓶，埋在雪地里。
那时候她总问外婆，春天瓶子会不会被冻坏，外婆笑着说，雪是温柔的，会好好保护所有的念想。
“喜欢这张？”
熟悉的沙哑声音在身后响起，苏晚回头，看到陆时正站在她身后，手里拿着一杯热可可，冒着白气。
他刚才的冷硬好像消失了一些，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柔和。
“一般。”
苏晚嘴硬地转过身，却没忍住又看了一眼那张照片，“拍得还行，就是有点煽情。”
陆时笑了，把手里的热可可递过来：“给你的，刚才说话有点冲，抱歉。
看你冻得鼻子都红了，喝点热的暖暖。”
苏晚愣了愣，看着他递过来的热可可，杯子是普通的一次性纸杯，杯壁上印着图书馆的logo。
她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接了过来，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，心里的那点委屈好像也跟着暖了起来。
“谢谢。”
她小声说，低头喝了一口，可可的甜香在嘴里散开，带着点淡淡的肉桂味，是她喜欢的味道。
“你找《一月札记》是为了外婆？”
陆时靠在墙上，看着她手里的热可可，语气比刚才温和了不少。
苏晚点点头，手指摩挲着纸杯壁：“外婆以前总给我读这本书，她说一月是最温柔的月份，雪会把不好的事情都盖住，留下好的念想。
十年前搬家的时候弄丢了，我每年一月都来这里找，想找一本一样的。”
陆时沉默了一会儿，从相机包里拿出那本《一月札记》，翻到扉页递给苏晚：“你看这个。”
苏晚低头，看到扉页上写着一行小字：“送给阿时，雪落时，记得回家。
——妈妈”字迹娟秀，和外婆的字体有点像。
她抬头看向陆时，眼里满是疑惑。
“我妈妈去年走了。”
陆时的声音有点低，手指轻轻拂过扉页上的字迹，“这本书是她留给我的，我小时候她也总给我读。
这次来旧书展，是想找一本一样的，把这本留给我妹妹——她还小，总吵着要妈妈读这本书。”
苏晚的心猛地一沉，刚才的气瞬间烟消云散，取而代之的是愧疚。
她没想到，这本书对他来说，也有这么重要的意义。
她捏着热可可的杯子，小声说：“对不起，我刚才不知道……没事。”
陆时把书合上，放回相机包，“都怪我，刚才说话太冲了。
其实我早上来的时候，看到书架最底层还有一本，就是封面有点破，我以为你不会要，就没告诉你。”
“真的？”
苏晚眼睛一亮，刚才的失落一下子被惊喜取代。
陆时点点头，指了指刚才苏晚蹲过的书架：“就在第三排最左边，你去看看吧，应该还在。”
苏晚连忙说了声“谢谢”，转身就往书架跑去。
她蹲下身，果然在第三排最左边看到了一本蓝色封皮的书，封面确实有点破，边角磨损得厉害，但书名《一月札记》清晰可见。
她小心翼翼地把书抽出来，翻开扉页——上面没有字，干干净净的，却让她鼻子一酸。
她抱着书站起身，想去找陆时道谢，却发现他己经不在展厅中央了。
她问旁边的工作人员，工作人员指了指门口：“刚才那个挎相机的小伙子刚走，走之前让我把这个给你。”
苏晚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东西，是一张照片。
照片上是刚才她蹲在书架前找书的样子，雪花从窗户飘进来，落在她的头发上，她的侧脸带着一点专注的温柔，背景是一排排旧书，透着说不出的静谧。
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：“雪落时，宜遇见。
——陆时”苏晚握着照片，站在飘雪的窗户边，看着外面白茫茫的街道。
一月的风还在刮，可她心里却暖暖的。
她低头看着怀里的《一月札记》，又看了看手里的照片，突然觉得，这个一月，好像比往年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。
她不知道陆时是谁，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遇到他，但她记住了这个名字，记住了这张带着雪粒的照片，记住了这个一月里，一场因为旧书而起的，有点笨拙却又温暖的相遇。
雪还在下，落在旧图书馆的玻璃上，画出一道道白色的痕迹。
苏晚把照片放进书里，抱着书慢慢走出展厅，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不少。
她抬头看了看天空，雪花落在脸上，凉凉的，却一点都不冷。
她想起外婆说的话，雪是温柔的，会好好保护所有的念想。
或许，这个一月，她不仅找回了外婆的书，还遇到了一份意想不到的温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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