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一天我都准时给他发一句早安。
七年了，他从未回过我一次。
我突然就倦了。
我辞职时他态度冷淡，迅速点头同意。
我和新秘书交接时，他浑不在意。
我换了手机号，换了新城市，交了男朋友。
直到男友带我回家，揽着我让我叫周宴臣小叔叔。
他的眸色里掀起一片暗流涌动。
1
和周然恋爱的第二年，他提出要带我回家见家长。
我没有拒绝。
我小叔叔今天也会来，正好你也见见。
我不甚在意地点点头。
周然摸了摸我的头，继续道:
小叔是老宅那边的接班人，内敛喜静，尤其不爱参加远亲的家宴。
但我小时候在老宅住过一段时间，这次邀请他就没有推诿。
他有些激动:
有他认可，我爸妈就更不会反对我娶你了。
我一怔。
老宅……接班人……
原以为周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富二代。
没想到背后还有更大的权势。
但我也不在乎这些。
和周然恋爱，结婚，不过是完成外婆的心愿。
无论是谁，对方家庭又如何。
我都不在意。
靠近包厢时，听见里面的寒暄:
劳烦您这么远还来参加这场家宴。
周父的声音很是恭敬。
周母紧跟着道:
我家然然不知着了什么魔，对这个女孩子喜欢得不得了，我们也只好答应了。
正好你见见，帮然然掌掌眼。
周然有些尴尬地看了眼我。
他率先推门而入，妈，你不要乱讲。
而后很开心地朝对面道:
小叔叔你能来我可太开心了。
我跟随周然，随后进入包间。
对面起身，认真道:
恭喜。
你能成家，我也为你开心。
还有事，就先走了。
却在转眸的一瞬间，看到周然身侧的我。
定住。
2
我没想到，三年后的再次相见。
会是这样的场景。
我不再是他的秘书，而是他侄子的女朋友。
他也不是我的老板，而是我男友的家长之一。
周宴臣眸色微顿，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。
又坐下。
小叔你不走了么?
周宴臣淡淡道:
也不急。
我心中止不住一颤。
三年未见。
他还是那样的棱角分明，俊美好看。
还是那样的喜怒不形于色，沉稳内敛。
让人看不透心思。
我的身体有些僵硬。
想说些什么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。
我从未将周然的周与周宴臣的周联想到一起过。
横跨着两个市，我怎么也没想到。
周然的小叔叔，竟然是京市第一权贵，周家的继承人。
做了他三年学妹，四年秘书，此后又阔别三年。
整整十年。
我以为我已经放下了。
可再次看到他，心中还是忍不住掀起一丝涟漪。
可他始终没有看我，始终很是平静。
和三年前我提交辞呈时，一模一样的平静。
平静得近乎淡漠。
到底是。
一点也没有喜欢过我的。
周宴臣开口问道:
她就是你要娶的女人?
周然很是骄傲地看了看我:
是我女朋友好看吧。
周宴臣再次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。
四年秘书生涯，让我对他再了解不过。
他最讨厌和其他男人一起议论女人的外貌。
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。
可下一瞬。
周宴臣挂起一抹浅淡笑意，开口道:
嗯，好看。
3
我下意识握紧手心。
有些慌乱。
周然高兴极了，揽住我的腰，让我叫周宴臣小叔叔。
只要小叔叔认可你了，我爸妈就绝不会有二话，是吧爸妈?
周父周母连连点头。
我的嗓子紧了紧，叫道:
小，叔叔。
周宴臣眸色一沉，掀起一片暗流涌动。
唇角的笑意荡然无存，抿成了一条硬朗的线。
没有应我。
他举杯，朝周父周母致意喝酒。
众人一愣，旋即很快举杯寒暄。
好似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。
周然安慰我，说周宴臣性子冷淡，让我别在意，他不是对我不满意。
我低着头没说话。
不是的，周宴臣就是对我不满意。
他在怪我。
怪我做了他四年心腹，一朝却毫不留情地辞职走人。
他不会认可我这样的人嫁入周家，哪怕是远房。
可他根本就不懂。
一个喜欢他，又毫无希望的人。
怎么可能会一直留在他身边，做他的下属。
还是贴身的秘书。
但在他眼里，我成了背离他的叛徒。
他大概不会原谅我了。
家宴要结束的时候，周父周母恭恭敬敬起身送周宴臣。
他走到门口，顿了下，又回头:
周然，你女朋友很好，安心结婚吧。
他依然没有看我。
声音清冷，听不出情绪。
也看不懂他的神色。
但我想，他是放下了。
也，不会再把我放在眼里了。
4
过了两日，周然说要带我去买东西。
等我到了地方，他又说来不了了。
老宅的管家突然说有事找我，阿姝你等我回去。
我温顺答应。
浑不在意地挂了电话。
转身，抬眸。
就看到不远处，侧身靠立在墙壁上的周宴臣。
剪裁合身的西装衬得他更加笔挺俊美。
我有些困惑。
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
周宴臣率先开口:
要结婚了，我给你挑一些东西。
我心口一涩。
他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送我东西。
不是名贵的奢侈品，就是高级房车。
我的事情，无论什么，他都要管。
大到工作项目，小到生活琐碎。
甚至是亲戚朋友之间的往来走动。
他都要替我选好最合适的礼物。
甚至有些朋友的婚期我都忙忘了，他都替我记着。
可明明，我们只是上下级的关系。
我看不懂他，却忍不住心动。
而他，又在我心动的时候跟我强调:
季姝，摆好自己的位置。
这样才能一直待在我身边。
他从没有对我心动过。
对我好，只是把我当心腹培养。
而他现在，原谅了我的骤然离开，要送我最后一次东西。
周宴臣不由分说转头就走。
我张了张嘴，不知道说些什么，只好跟上。
他走进一家又一家高奢店，选了珠宝又选服饰包包。
不过三十分钟，整个广场都响起旗帜广播音乐。
意味着刚刚有人消费了千万。
我怔怔跟着他。
茫然又酸涩。
他对我好，可他却不喜欢我。
他也不在乎我要嫁给别人。
放好东西，我上了他的车。
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又敲。
陡然问我:
你突然辞职离开，就是为了结婚嫁人?
5
我看着窗外，没有去看他。
眼眶有些发热，我闷闷点头:
嗯。
也到年龄了。
他没有说话，车厢内的空气凝滞起来。
过了许久，他又问我:
为什么?
我不明所以。
为什么不告诉我?难道我不会给你挑个好男人么?肯定比周然好。
我没有说话。
他自顾自又说起来:
算了，你开心就好。
我给你在本市买了几套公寓、一套别墅，还有两辆车，算是我送你的陪嫁。
心中酸涩涌动，眼角的泪水就要挂不住。
我深吸一口气，开口道:
不用了周总，我和你总归只是上下级的关系，这样也不好。
周宴臣蹙眉，抿起嘴角不再说话。
眸色发冷，很是不悦。
几乎没有人敢拒绝他，孤傲如他，不开心也正常。
剩下一路我们都没再说话。
可我胸口就好似堵了一口气一样。
堵得我喘不上气来。
到了家，他下车送我。
一手拎着袋子，一手拿出一张卡。
当初你离开得匆忙，分红也没拿。
卡里有两千万，算是我给你的嫁妆钱。
他神色自若，声音温和。
好似刚才的不愉快根本没有发生过。
当时的分红顶多也就一百万，他给的要多太多了。
可我却更加难过。
他不喜欢我。
也不在乎我要嫁给别人。
他还要亲手送我嫁妆。
胸口中的郁气陡然升起，我将礼品袋和银行卡通通扔在地上。
周宴臣，你真的没看出来么?
我为什么要离开，你真的不知道是因为我喜欢你么?
你现在这样算什么?
周宴臣直直立在我面前，眸色沉沉，没有说话。
良久，他开口:
不要就算了。
你明白我们两个没可能就好。
祝你，新婚愉快。
转身离开。
留下一地狼藉。
6
此后周宴臣再没出现在我面前。
周然从老宅回来，两家就开始商量婚期。
整个过程，周宴臣都没再出现过。
最后两家商定，一个月后订婚，半年后结婚。
小姨得到不少好处，乐得送我快快出嫁。
外婆高兴，开心我总算是找到了归宿，她对我爸妈也算是有了交代。
只有我很是平静。
好似这一切喜悦都与我无关。
我跟着周然的步调，挑选订婚宴会厅，写喜帖，试婚纱。
试了很久，最终我选了最简约的缎面婚纱。
转头间，我好像看到熟悉的挺拔身影。
仔细看去，又什么都没有。
周然很开心，只是有一件事很遗憾:
订婚宴我也邀请了小叔叔，但他拒绝了。
我低着头，没说话。
他不会再见我了。
旋即他又激动起来:
但是小叔叔嫌弃我选的钻戒不够大，特意帮我定制了一个，足足有十克拉，小叔叔还是记挂着我的。
我看着窗外，低低道: 嗯。
订婚宴，周然本打算选在本市最豪华酒店的宴会厅。
去定的时候，却发现已经被人占了。
本以为没有希望，却碰到了周宴臣。
他扫过我，朝周然点头示意。
很快，宴会厅就空了出来。
周宴臣始终没有看我，离开前对周然说了一声:
新婚快乐。
祝福得很真诚。
订婚宴那天，周家来了很多人。
他们都说周宴臣已经离开了本市，恐怕不会来了。
却在临近开始的时候，周宴臣突然现身。
他面无表情，睨着所有人，和平时一样地目空一切。
连带着面部的线条都更硬朗起来。
他扫过我，垂眸。
我也没有看他。
我站在台上，听着司仪主持流程。
司仪问周然，是否愿意娶我为妻。
周然开开心心点头。
司仪又问我。
我还是看了一眼台下。
周宴臣淡漠地注视着周然，始终没有看我。
我叹了口气。
我和他，到底是只能这样了。
他根本不会对我动心。
哪怕是亲眼看着我和其他男人订婚。
他也不会有一点紧张。
是我太贪心，得陇又望蜀，太坏了。
司仪又问我:
是否愿意嫁给周然为妻?
我收回目光，深吸一口气，看着周然道:
我……
叮……
手机铃声突然响起。
我挂断，又响起。
一声又一声，显得很急切。
我接起。
对面沉默了一瞬，而后传来熟悉的清冷声音。
季姝。
不要嫁他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