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是苏静女士吗？这里是市公安局交通大队。」
深夜十一点的电话，让我心脏漏跳一拍。
「你的前夫，沈伦，在今晚发生的交通事故中，当场死亡。」
沈伦……死了？
那个我恨到想亲手杀了他的人渣，就这么死了？
「监控显示，他为了救一个小女孩，主动撞向了一辆水泥搅拌车。」
舍己为人？我差点笑出声，就他这样的人？
「另外，苏女士，」
警察顿了顿，抛出一个惊天炸弹。
「沈伦两周前，给自己买了份五百万的意外险，受益人是你女儿。」
1.
雨夜，还能听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。
电话挂断的半小时里，我的脑袋还处于嗡嗡的状态。
我回想着刚才的通话。
再一次勾勒出那张让我厌恶到极点的脸。
据警察描述，沈伦是在今天晚上今晚九点四十五分，在之江东路路口，送外卖的途中，发生交通事故，当场死亡。
现场惨烈，他卷入了一辆行驶的水泥搅拌车下。
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，他还间接拯救了一个女童的生命。
警察说他是个英雄。
更可笑的是，他在两周前给自己买了一份人身意外险，500万的保额，500万啊。
现在人真的死了，却是以这样的方式，难怪警察会怀疑他涉嫌骗保。
听着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情，回想起他以往做过的事情。
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，而沈伦，永远是那个最卖力、也最荒诞的主角。
他用一场闹剧般的死亡，给我留下了最后一个谜题。
第二天，市局。
接待我的是一位年长的张姓警官和一位年轻的女警，夏岚。
张队的眼神犀利，能洞察人心。
而夏岚的目光里则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探究和困惑。
「苏女士，请坐吧。」张队指了指对面的椅子。
「我们能理解你的心情，逝者已矣……」
我没有说话，只是沉默地坐着。
心情？
他们不可能理解，这个世界上，没人能够理解。
「我们调取了现场的监控视频，」夏岚将笔记本转向我。
「基本情况可以确定。当时一辆小轿车为了躲避突然冲出的女童，紧急刹车，导致后方的水泥搅拌车失控。沈先生当时骑着电瓶车正在送外卖，他看到这一幕，加速冲了过去，倒地侧滑，车子靠惯性正好把女童推开，他自己被卷入车轮下……因此丧命。」
她顿了顿，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，但我脸上依旧什么表情都没有。
「另外，」张队接过话头，语气变得有些微妙，
「我们在调查时，发现了一份刚刚生效的大额人身意外险，保额五百万，受益人是……你女儿，沈念念。」
虽然我昨晚已经知道了这件事，但难免再次心头一紧。
他连给女儿买奶粉的钱都要从我这抢走的人，哪来的钱买这么大额的保险？
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。
「所以，你们怀疑他是骗保？」
「这只是可能性之一。」张队不置可否，「舍己救人的英雄和蓄谋自杀的骗子，这两个身份反差太大。我们需要了解一个更真实的沈伦。」
「真实的沈伦？」我没控制住冷笑了一声，这笑声在这个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，「真实的沈伦，你们永远不会知道，他就是个人渣。」
夏岚似乎被我的态度激怒了，她皱起眉：「苏女士，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，沈先生至少在最后的时刻，做了一件伟大的事，我们只是想还原真相。」
夏岚点开了一组照片，是沈伦的出租屋。我凑过去看。那是一间不足十五平米的单间，但照片里的景象让我愣住了。
我看到时是一尘不染的房间。书桌上的书籍按照大小和颜色排列的整整齐齐。
地面干净得能反光。
一张1.5米的单人床，床上的被子叠成了标准的豆腐块。
衣柜里，几件廉价T恤和外卖工作服，都用衣架挂得笔直，间距相等。
这是一个有严重洁癖和秩序强迫症的人的房间。
「很奇怪，对吧？」张队观察着我的表情，「一个落魄的外卖员，住在这种地方，却把房间打扫得如此整洁，这与他的社会身份，构成了第一个反差。」
他抬起眼，目光灼灼地看着我：「而你那句人渣，则与这个秩序井然的房间，构成了第二个反差。苏女士，我们想知道，究竟哪一个才是他？或者说，这些矛盾的侧面，如何同时存在于一个人身上？」
我盯着照片，这个房间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，将我拉回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岁月。
那个男人，他总是把光鲜亮丽、完美无瑕的一面展示给全世界，却把所有的肮脏、腐烂、不堪，都留给了他最亲近的人。
他不是有洁癖，她只是……在扮演一个完美的人。
一个完美的丈夫，一个完美的儿子，一个完美的……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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