 
            
        周梅芳到我门诊看病的时候。
我还没来得及问病史,她突然大声唱起走调的情歌,手在空中胡乱挥舞,像是要抓住什么。
唱了几句又戛然而止,猛地抱住头,嚎啕大哭。
她是由父母抓着来看病的。
他父母告诉我,周梅芳刚刚失恋了 1 周。
我第一印象就是她这个病不应该挂我这个科。
我这里是神经内科,而周梅芳的症状非常像失恋导致的精神异常,照理说应该去看心理科或精神科。
既然挂了我的号,我还是要认真给她诊治,再给出最适宜的建议。
况且,很多精神异常确实是神经内科的病变引起的,比如中风后的老人就可能出现性格怪异等情况。
我打起精神,首先仔细对周梅芳进行视诊。
所谓视诊,其实就是先用眼睛观察患者情况。
有经验的大夫只要一看患者的举止气色,就能够将疾病大概猜个七成。
所以有些地方不叫看病,而是把看病称之为瞧病。
我看到周梅芳不肯坐在诊室的椅子上,她想挣脱父母的束缚。
她的脚步有些踉跄,一头乌黑的头发蓬乱如鸟窝。
周梅芳本来有着非常精致的五官,此刻双眼红肿,眼神游离且空洞,嘴唇干裂起皮,还喃喃自语着旁人听不懂的话。
她嘴里依旧嘟囔: 他怎么能走……怎么能……
我温和地问: 你好,哪里不舒服?能和我详细说说吗?
周梅芳仿佛没听见,继续大声唱着走调的情歌。
唱了几句后又开始哭泣: 他不要我了,心好痛,这里痛啊
周梅芳边哭边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脑袋。
我试图安抚他: 先冷静下,慢慢说。
周梅芳好不容易止住哭泣。
她抽噎着说: 自从他走后,我晚上根本睡不着,闭上眼全是他。白天脑袋里也乱哄哄的,一会儿想去找他,一会儿又想干脆结束算了……
我的头好痛真的好痛
说着,她又开始歇斯底里地笑,笑声尖锐刺耳,在诊室里回荡。
我眉头微皱,在耐心倾听的同时,脑袋里在飞速地思考。
我注意到,周梅芳的左手似乎有些问题。
每次手舞足蹈和捶胸顿足的时候,她主要是右手在动,左手似乎有些抬不起来。
而且,她一直在反复强调头痛。
看样子我前面认为只是精神问题的判断不太准确,精神问题应该不会出现肢体障碍和剧烈头痛。
病情没那么简单
医生,能不能给我女儿先开些镇静的药物?周梅芳的母亲见我在思考,急忙问我。
我没有回答她的话。
我走到周梅芳面前,握住了她的双手。
周梅芳反射性地抓紧了我的手,我感觉到她的右手非常有力,几乎捏痛了我。
但她的左手显然力气弱了很多,我判断应该是肌力发生了减退。
我又抓着她的双手做了下屈伸动作,她的左胳膊的屈伸动作也显著松弛了很多。
我本来想让她躺到检查床上,再检查一下她的下肢情况,但她极不配合,就只好作罢。
周梅芳的父母有些不解地看着我的动作。
我给他们解释道: 周梅芳的一侧肢体肌力肌张力减弱,病情有些复杂,需要做一个头部的核磁共振看看,说不定还要住院。
周梅芳的父母连连点头,我估计他们这段时间一定被周梅芳的精神异常折磨得够呛。
我开了核磁共振检查单,又打电话给磁共振室,讲了周梅芳的情况。
磁共振检查时,患者会待在一个密闭的空间,需要患者极度配合。
周梅芳这种情况显然很难配合检查。
果不其然,磁共振室拒绝给她检查。
后来,我去了磁共振室,给患者使用了半支镇静药物,而且亲自守在那里才将检查做完。
没多久,周梅芳的头部核磁共振结果就出来了。
结果显示: 右侧丘脑急性病灶,考虑脑梗塞可能。
我开了住院证给周梅芳的父母,建议患者住院治疗。
周梅芳当天就住到了我们神经内科病房。
入院以后,我们给予了疏通血管、改善微循环等对症治疗,但周梅芳的症状并无明显改善。
而且仅仅过了两天,她忽然开始发烧,最高体温烧到了 39 摄氏度。
她母亲用温热毛巾给她擦拭全身,我们也用了其他物理降温方法,但效果都不是很好。
而且患者的头痛症状愈发严重起来,有的时候还伴有恶心、呕吐。
我们抽血查了她的感染相关指标。
她血里面的白细胞和中性粒细胞都有轻微增高,C 反应蛋白也增高,这是典型的感染,看上去像细菌感染。
一般的细菌感染,最常见的部位是肺部、泌尿道和肠道。
患者没有明显咳嗽、咳痰,肺部 CT 也没有发现异常,所以肺部感染基本排除。
患者大小便也没有异常,既没有尿频也没有腹泻,尿液和大便检查都没有发现问题,所以泌尿道和肠道感染也排除了。
感染源到底在哪里呢?
科里进行了疑难病例讨论。
大家一致认为颅内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