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艰难地咽了咽口水: 要不，你再仔细瞧瞧，也许我是什么别的角色呢?
江时看着我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。
我眨了眨眼，疯狂提示: 哥哥，我是你的谁?
江时双手学着我的模样，捧起我的脸认真端详起来，眼神愈发温柔，紧抿的唇微微张开。
我满怀期待地看着他。
下一秒，他双颊泛红，痴痴地看着我: 老婆。
客厅陷入诡异的宁静。
好消息: 不是亲的。
坏消息: 我有男朋友
1
江时从初中开始迷上霸总小说。
为戒掉他的书瘾，他父母决定送他去没有网的大山参加变形计。
导演来村里学校挑小孩时，支教杨老师悄悄跟他们推荐选我。
那年我岁，黑瘦矮但嗓门大，普通话也说得比其他小孩标准。
最主要的是，我身世够惨。
我是孤儿，奶奶在镇上垃圾桶里捡的我。
奶奶的家在深山，一间堆满杂物的茅草屋和一块没人要的荒地，就是她的全部。
后来茅草屋多了个满地乱跑的我，荒地也长出了绿油油的菜。
她就这么背着我，每日到五公里外的镇上卖菜，卖完菜就去捡废品，仅有的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全花在我身上。
雨天山路难走，奶奶摔折了腿，彻底站不起来，只能瘫在床上。
别的小孩学会走路的第一件事是去找玩具，而我是饿得去找锅铲。
我就这么磕磕绊绊长大，与奶奶相依为命，学着奶奶照顾我的模样去照顾她。
后来得到党和热心人士的扶持资助，村里盖起学校，去上课就有饭吃。
我们的日子好了许多。
杨老师让我跟着工作人员去大城市当一个星期别人家的孩子。
起初我是不愿意的。
直到听说有钱拿，我就同意了。
我乐滋滋地想着: 等拍摄完拿到钱，我就去镇上再买一只母鸡回来给咕咕作伴，以后每天还能多捡一个蛋
结果江时落地第一天，就把我的咕咕给炖了。
得知消息，我哭得差点背过气去。
江时皱了皱眉: 别哭了，我让我爸送你个养鸡场，以后你每天都有捡不完的鸡蛋。
江爸爸并没有送我养鸡场。
好失落。
他和苏妈妈商量想收养我。
巨开心
但我舍不得奶奶，婉拒了。
我回大山找奶奶了。
江爸爸和苏妈妈并没有放弃。
他们直接追进大山，把我和奶奶一起打包带走了。
奶奶一直都在骗我。
她的腿不是摔的，是骨癌，如今已是晚期，时日无多。
杨老师来家访时，奶奶托她给我找个好人家。
江爸爸和苏妈妈原本就是他们给我找好的新家。
所谓的变形计，不过是一场让我提前适应的剧本。
奶奶离世那天。
我拽着空荡荡的病床泣不成声。
江时紧紧地抱着我，柔声诱哄: 宁宁不哭，哥哥在呢，你还有哥哥，还有爸爸妈妈，我们都是你的亲人。
我要奶奶，我只要奶奶……
奶奶只是去一个没有病痛的地方，提前布置好新家。等以后我们老了，奶奶来接我们的时候，新家肯定又大又漂亮……
我怔怔抬头: 真的?
江时擦走我脸上的泪水，满眼真诚地点了点头: 当然，哥哥怎么会骗你呢?
2
江时比我大四岁。
我小学，他初中。
转学到城里，各科学习都跟不上进度，更别提课外兴趣班了。
是江时手把手辅导，把我从倒数带到名列前茅。
我自小十分依赖江时，简直恨不得将自己拴他裤腰带上，时时刻刻不分离。
小时候去接他晚自习下课要站第一名，长大了去看他比赛要坐前排。
逢人就说: 南大的江时知道吧?长得巨帅那个，博学多才，篮球还打得贼好对，我哥，就是他
看见没看见没刚刚扣篮进球那个那是我哥我哥
啊啊啊啊啊我哥好帅快来谁要给他生猴子
……
我对江时的痴迷程度到了什么地步呢?
大学有个容貌与江时四分相似的同学。
我饭点送饭，下雨送伞，各种精心呵护。
毫不夸张地说，这张俊美的脸但凡长颗痘我都要急眼。
有天在校门口，我给周珩撑伞被来接我的江时逮个正着。
江时脸色比天空还黑沉。
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扛起来塞进车里。
我想开窗跟周珩打声招呼，江时将车窗锁死。
不管我说什么，江时都不语，只一味地开车。
回到家，我被江时拉进书房。
身后的书架上，是琳琅满目的古早霸总文实体书。
什么《喜欢我不早说》、《沦陷我只要你》、《又乖又欲，傅爷轻点宠》、《亲手养大的玫瑰连盆一起被抢走了》、《顾总，夫人又又又跑了》等等。
江时步步逼近，将我抵在书墙质问。
声音愤怒又隐忍: 什么时候开始的?
我愣了一瞬，老实回答: 好像……开学第二天吧?
长得四分像江时已是绝色，实在很难不注意到。
呵。
江时眯着眼笑，眼底却是令人生惧的怒色。
跟你说过多少遍了?上学不许早恋你倒好，第二天就谈上了?
合着我在外面起早贪黑挣钱给你在学校里养小白脸?还愣是养了几年才发现?
赵昭宁，你可真是好样的
怎么不吭声?刚刚跟在你那小白脸屁股后面，小嘴不是挺能说吗?我心虚地别过头。
江时又把我头掰回来与他对视。
我紧抿着唇可怜巴巴地看着他。
江时眉头微蹙，声音软了几分: 老实交代，休想装可怜蒙混过关。
哦。
江时并没有接管家族企业，他从大学就开始创业，事业做得风生水起。
用爸爸的话说，再给他十年，甚至有望能超越江家这个奋斗三代的百年企业。
作为江时的妹妹，最不缺的就是零花钱。
江时对我非常舍得，什么都想给我最好的。往日里的吃穿住行都会一一提前给我安排妥当，我的零花钱根本花不了一点。
没事我就喜欢赞助几个家境贫寒的同学。
但是我没早恋
拒绝诽谤
我小声委屈地辩解: 是哥哥误会了，我们没在一起。
江时嗤笑一声: 我没瞎。
?
我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。
不是，我的意思是，我们没在谈恋爱
江时根本不信。
他深呼了一口气，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道: 我就怕冤枉你，我愣是调查清楚才敢去抓你
他疲倦地闭上眼睛。
再睁眼，他双手托起我的下颌与他对视，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。
赵昭宁你是我江时的妹妹，是我们江家捧在手里怕摔了，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公主，就算是你喜欢那个狗东西，也该是他费尽心思来追求你，而不是你卑躬屈膝去舔他的臭脸
越说越气，他额头青筋暴起，整个人像在竭力控制情绪。
3
我呆滞许久。
江时的情绪已经恢复平静。
他叹息一声，轻轻地将我搂入怀里。
对不起，哥哥不该吼你，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?
我回过神，冲他笑着摇了摇头: 我知道哥哥是关心我，哥哥一直不许我早恋就是怕我会被骗受伤。
江时垂下眼帘，掩去眼底复杂的情绪，沉声问: 你真的很喜欢他吗?
我又强调一遍: 我真的没有跟他谈恋爱。
真的?
江时皱了皱眉: 那你……为什么对他那么好?
周珩是个孤儿，被一个拾荒的爷爷捡回家养大，如今他爷爷年纪大了，又重病在床。他每个月勤工俭学挣来的钱，除去他爷爷的医药费，根本就所剩无几。他连肉都不舍得吃，每次都是打一个最便宜的青菜，然后就着免费可续的白米饭吃。
哥哥你知道吗?每次看见他，我总会想起奶奶。
可是哥哥，这个世界有太多太多正在经历苦难的人，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幸运地遇到可以扶自己一把的好人。
我没什么本事，做不了太多。我只想着，身边能少一个苦难人就少一个吧。
我适时捧起江时的脸，语调故意拉长: 而且他又跟哥哥长得那么像，我喜欢看他的脸，他吃得好，身体健康，我看着也高兴。
江时细嚼字眼: 长得像我?
是呀。
我眨了眨眼。
哥哥不是调查过我们了吗?
江时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，别扭道: 没觉得像。
我惊讶地瞥了他一眼，从口袋掏出手机，打开相册，开始一一对比他们的五官。
你看，这个眉毛，还有眼睛……
我指腹落在他脸上轻点描绘。
嘴型也有点像
江时身体愈发僵硬。
他紧抿着唇，喉结不自觉地滚动，呼吸逐渐变得急促。
我们离得很近，书房又很安静。
清楚听见他胸口处紊乱的心跳，紧接不断发出砰砰砰的声音。
我一时好奇，便将手心覆上去感受，耳朵也跟着凑过去聆听。
哥哥，你心跳好大声，好有力呀
江时迅速夺过我的手机，连连后退好几步才站定。
随着手指在屏幕上左滑不停，脸色也跟着一点点沉了下去。
你给他拍了那么多照片?
哦，大多是以前校运会拍的。
我又凑上前去。
哥哥你知道吗?周珩也很会打篮球哦他真的跟你超像的
对了，今天是因为突然下雨，恰巧遇见，我瞧他没带伞，衣服都快被淋湿了，便想送他一程。我们在那说话，是因为他拒绝我，说不想麻烦我。
哥哥，我真的没有谈恋爱……
我轻轻勾住他胸前那条藏蓝色花纹的领带晃了晃，带着撒娇讨好的语气。
毕业前绝对不许谈恋爱嘛，我记着呢。
江时呼吸停滞，伸手将领带拽了回去。
他轻嗯了一声，随手把我的手机揣进自己上衣口袋，转身到书桌前坐下。
你这手机款式太旧了，明日我让人给你送个新款。
我狐疑地盯着他: 可是，你上个月送我的时候，不是说刚出的最新款吗?
嗯，又出新款了。
这么快又出新款了?
我嘀咕了一声。
江时将拿反的文件转个方向，面不改色地抬头看我。
你那点零花钱还是留着自己用吧。关于以后学校贫困生资助一事，我会让人着手去办。
真的吗?
我小跑过去，绕到椅子后面，从身后抱着江时的脖颈，凑在他耳畔甜甜地说: 谢谢哥哥，哥哥真好，我最喜欢哥哥了。
江时耳尖泛红，红晕渲染至双颊。
他一点点掰开我的手指，起身把我推到门外去。
哥哥还有工作要忙，你先下楼玩会，晚些我再陪你，乖。
好吧，那你记得手机里的资料数据也要帮我导过去哦。
嗯。
江时应了一声，关上门。
4
其实周珩申请到助学金后，我便很少再与他有过多交集。
直到毕业那天，平日里冷漠寡言的周珩突然跟我表白。
我想了想，还是答应了。
早晨出门时，爸妈说王姨下午要请假回老家，今晚妈妈准备亲自下厨。
毕业晚会还没结束，我就匆匆赶回家。
进门时，客厅只亮着一盏暖黄色调的夜灯。
江时瘫坐在地毯上，单手靠着沙发，修长的双腿一只伸着一只曲着，面容隐在黑暗中略显忧郁。
我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: 哥哥?
江时抬眸看我，眉头微蹙: 谁放你进来的?
听不太清。
我拧眉凑近去听: 你刚刚说什么?
江时烦躁地扯了扯领带，没好气地说: 我不是让管家把你送走了吗?
有这事?
我一脸懵逼地在他身旁坐下。
送我去哪?
江时骤然转过身，双手撑着沙发，将我禁锢在怀。
炽热的气息来回流转。
我盯着突然放大在眼前的俊脸，心跳漏了一拍。
江时将我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。
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。
晚礼服还没来得及换下。
我今日穿的是一件浅紫色的抹胸轻纱长裙，往日的黑长直发今日烫了个造型，随意垂落在胸前，胸口处因惊吓还保持着起伏不定的状态。
江时喉结滚动了几下，很快别开眼去。
他今日的状态好生奇怪。
我抱着膝盖，不知所措地看着他: 哥哥，你……你怎么了?
江时脸上闪过些许不自然，很快便收敛起来。
再回眸，他冷嗤一声: 收起你那些龌龊的手段，再怎么模仿，你也不是她。
话罢，他起身上楼，留下还在原地一头雾水的我。
不是?
什么龌龊手段?
我模仿谁?
好端端的怎么说话夹枪带棍跟吃炸药似的?
江时你给我下来说清楚我做什么了你这么说我
我又生气又委屈，冲着楼梯大吼。
江时好似听不见一般，头也不回，一个眼神都没多给我。
爸妈闻声从厨房探出头来。
妈妈举着锅铲，爸爸手上端着一盘颜色鲜艳的菌子。
宁宁，别理你哥，他现在脑子不清醒，尽说胡话。
妈妈今晚不是准备给你们露两手吗?这不喊你哥尝尝这菌子熟没熟，结果尝着尝着他就开始发疯，非说自己是什么什么书里的男主。
正说着，上楼溜达一圈的江时下来了。
他瞥了眼妈妈，语气淡漠: 王妈，太太呢?
妈妈一脸看吧，我就说他疯了的表情。
她翻了个白眼，没好气地说: 太太带球跑了
爸爸耸了耸肩，无奈地说: 这混小子刚刚还叫我管家呢。宁宁别担心，喊家庭医生来看过了，他这状态最少要明天才能恢复。
我满脸震惊: 那我又是什么身份?
下一秒，江时直逼我而来。
他眼尾泛红，愤怒咆哮: 若不是你对我下药爬床被她看见误会，她怎么会离开我管家，将这个恶毒的女人给我扔出去
妈妈嘴巴张得能塞下一颗鸡蛋。
爸爸瞪大双眼，恍然大悟: 对对对，他刚刚就是说让我去把房间里的女人扔出去来着……
所以?
我就是传说中的恶毒女配?
我艰难地咽了咽口水，双手抓住江时的脸强迫他与我对视。
要不，你再仔细看看，也许我是什么别的角色呢?
江时看着我，眼神开始变得迷离。
我眨了眨眼，疯狂提示:
哥哥，哥哥……
想起来没有?
我是你的谁?
哥哥?
江时双手学着我的模样，捧起我的脸认真端详起来，眼神愈发温柔，紧抿的唇微微张开。
我满怀期待地看着他。
下一秒，江时突然双颊泛红，痴痴地看着我: 老婆。
???
客厅霎时陷入诡异的宁静。
5
没救了，这孩子没救了……
妈妈举着锅铲，摇头叹气往厨房走去。
爸爸端着那盘五颜六色的菌子紧跟其后。
过了一会，爸爸出来时，硬塞给我一个平底锅。
爸爸先去给苏大厨打下手，你自己小心点，实在不行就把他敲晕算了。
我和江时面面相觑。
江时看向我手里的平底锅，声音竟带着几分委屈: 老婆，我做错什么了吗?为什么要打我?
我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，长呼一口气，耐心劝诫:
首先，你叫江时，我叫赵昭宁，我们是异姓异父异母但同在屋檐下共处生活十几年的兄妹关系。其次，你现在当务之急，先退出绿蔬短剧，然后去洋柿子把书架清空，还有书房里那满墙的实体书近期也别碰了，咱戒几个月试试行吗?
实在不行，你告诉我，你最近迷上的是哪一本书?我去找找作者，我私信她，我叫她把人设结局都改一改。
别怕，咱家最擅长的就是钞能力，我觉得你应该还能再抢救一下。
江时表情迷茫: 老婆，你在说什么?
……
我忍无可忍推了他一把，躲进厨房宣布: 爸爸妈妈，哥哥已经没救了。
我们三人一人一个盘子端出来时，江时站在落地窗前，背影落寞，不知又进入什么剧情。
这顿晚餐吃得小心翼翼，谁也不敢吭声，生怕一不小心又触发到什么剧情。
幸好，第二天醒来，江时终于正常了。
爸爸笑点低，一想到被江时喊了一晚上管家就忍不住想笑。
早晨，江时笑着跟大家打招呼: 爸，妈，宁宁，早。
爸爸终于如愿说出了那句经典名言: 少爷，好久没见你这么笑过了。
我和妈妈一口牛奶险些喷出来。
江时笑容瞬间凝固。
死亡回忆一幕幕在脑海中重现。
他抿着唇，埋头苦吃，一声不吭。
餐后，爸爸妈妈先行去了公司。
我约了朋友，正准备出门，被江时拦住。
宁宁，我有话对你说，跟我来。
我顿住脚步: 好。
正好，我也有事想对他说。
6
二楼阳台。
我双手撑着护栏，托腮侧眸看他。
哥哥你快说，说完我也有事想对你说。
江时抿了抿唇，纠结道: 要不，你先说?
我扬唇一笑: 好呀。
我转过身来，定定地盯着他，生怕错过他脸上一丝表情。
哥哥，我谈恋爱了。
江时放在护栏上的手瞬间紧握成拳，他嘴唇绷成直线，又强行挤出笑容，声音冷飕飕: 谁?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