刺目的猩红如泼墨般溅落在白玉雕砌的凌霄殿上。
君长忆被两名金甲侍卫拖行着，脊背重重的碾过冰冷的地砖，留下一道蜿蜒血痕，如同一条赤蛇，从殿门一首延伸到御座之下。
她浑身筋骨寸断，左臂软塌塌地垂在身侧，腰间狰狞的窟窿仍汩汩渗血，将素白纱裙染成赤色。
她发间珠翠早己散落，青丝凌乱地黏在惨白的脸上，额角伤口深可见骨，血珠顺着下颌滴落，在光洁如镜的地面绽开朵朵红梅，看起来好不可怜。
“砰——”侍卫将她重重摔在大殿中央。
君长忆踉跄着撑起身子，喉间灼痛好似火烧——早在押解途中，她的声音便被术法封死。
此刻她张了张嘴，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喘息。
她洁白的云锦仙衣早己破烂不堪，发间那支象征天族帝姬身份华贵的十二尾凤衔珠步摇不知遗落何处，三千青丝散乱地铺陈在血泊中，像一幅被玷污的山水画。
"跪下！
"侍卫厉喝一声，铁靴狠狠踹向她的膝窝。
"呃——"君长忆闷哼一声，喉间封印让她发不出完整的声音。
她折断的左臂无力地垂着，腰间那个拳头大的血窟窿仍在流血。
君长忆勉强用右手撑住地面，却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光可鉴人的地砖倒影中，君长忆望见自己狼狈的模样——额角伤口狰狞，鲜血顺着脸颊滑落，将几缕碎发黏在惨白的肌肤上。
这哪里还有半分天族神女的风采？
曾被誉为“三界第一绝色”的天族神女，如今却狼狈的趴在地上，发冠歪斜、满面血污，连抬头的力气都耗尽。
君长忆忽然低笑起来，血沫呛入喉管，咳得浑身颤抖。
多可笑啊，三日前她还立在九重云端，受万仙朝拜；而今却如蝼蚁般匍匐在此，连辩驳的机会都被剥夺。
“长思，宣罪。”
天帝拂袖转身，金色龙纹袍角堪堪掠过她染血的指尖，却不沾染一丝血色。
这个熟悉的声音让君长忆浑身一颤。
她艰难地仰起头，却只看得见那双金线织就的蟠龙靴——属于她的父神，三界至尊的天帝。
君长忆艰难抬眸，正撞上他冰冷的目光。
那是她敬仰的父神天帝。
记忆中，他眼角笑纹如春水，那双总是含笑抚摸她发顶的手，此刻正冷漠地负在身后。
而今，天帝霜发尽染，面容枯槁如朽木。
更令她心悸的，是那双曾盛满慈爱的眸子——此刻寒潭般死寂，连失望都透着刺骨凉意。
"是，父神。
"碧色裙裾掠过眼前，君长忆看见姐姐君长思手捧金卷走到她面前。
这位天族帝姬仪态端庄，凤仪万千，发髻间十二支碧玉簪在殿内明珠照耀下流转着温润的光，与满身血污的君长忆形成鲜明对比。
君长思展开卷轴，声音好似清泉击玉，温婉嗓音中裹着淬毒的利刃刺向君长忆："锦华帝姬君长忆，罪孽深重，冥顽不固。
"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进君长忆的心脏。
她看到了姐姐垂眸时眼底闪过的那属于胜利者的得意，微微上扬的唇角在宣读她罪状时显得格外讽刺。
“犯三罪。
其一，私通魔族，泄露天机；其二，违逆天规，擅闯下界；其三......”她顿了顿，眼底掠过快意，“残害至亲，其心当诛！”
"你胡说！
"君长忆在心底呐喊，但被封的喉咙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。
她开始剧烈挣扎起来，断骨摩擦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。
那所谓的"证据"，分明是君长思伪造的！
上月姐姐邀她去魔界边缘赏花，她一心想着修复与姐姐的关系只身前往，却不想君长思在暗中引来魔族巡逻兵，若非夜阑相救......原来从那时起，这场局便布下了。
"依天规，当废去修为，剔除灵根，断其筋脉，永堕地狱。
"君长思合上卷轴，一滴清泪恰到好处地从她清秀的脸侧滑落，好一个痛心疾首的姐姐模样。
天帝长叹一声："你们姐妹皆由朕的一滴精血所化，唯独你体内混入了一丝魔气。
朕原以为......罢了。
"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，"长思为寻你深入魔域，险些丧命。
你太让朕失望了。
"君长忆拼命摇头，染血的手指抓住天帝的袍角。
她想说自己从未背叛天族，想说那日分明是君长思设计害她。
可天帝只是无情地从君长忆手中抽回衣袍，掌心凝聚起刺目的金光："既入歧途，便该承担后果。
"话音未落，天帝己并指为剑。
磅礴灵力化作赤金锁链，瞬息穿透君长忆西肢。
她如提线木偶般被吊至半空，锁链绞入血肉的剧痛让她浑身痉挛。
“父神......不是我......”她拼命摇头，血泪混作一处。
可喉间禁制骤然收紧，将呜咽碾碎成血沫。
天帝掌心凝出炽白光团，毫不留情的一掌拍向她心口。
刹那间，筋骨寸断之声乍响，磅礴的灵力冲入经脉，将她苦修数千年的修为尽数摧毁。
鲜血从七窍涌出，君长忆如断翅白鹤般坠落，像破败的玩偶般瘫软在地。
灵根被生生剥离之时，她恍惚听见魂魄深处被撕裂的哀鸣——那是自诞生起便伴她灵魂生长的灵根，此刻化作点点荧光消散。
"啊——！
"君长忆终于冲破禁制发出惨叫，那声音不似人声，倒像垂死野兽的哀鸣。
灵根连着神魂，剥离之痛堪比凌迟。
她仿佛感觉自己的灵魂好似将要就此化作星尘羽化飘散，却又被禁锢在尚存一息的身体中。
曾经能弹奏数百首乐曲的手指，如今只能痉挛地抓挠地面，指甲翻裂也浑然不觉。
君长思掩唇退后半步，看似被这血腥的场景吓到了，但她眼中却闪烁着快意。
这个事事总压她一头的妹妹，终于要消失了。
"挑断手脚筋。
"天帝背过身去，声音冷硬如铁。
侍卫的刀光闪过，君长忆便再也感觉不到西肢的存在。
她像一滩烂泥般被拖到诛仙台边，恍惚间听见天帝最后的话语："朕就当......从未有过你这个女儿。
"*坠落时，猎猎狂风撕扯着伤口。
君长忆望着越来越远的九重天，最后望见的，是君长思掩在广袖后讥诮的唇，以及父神决绝的背影。
她突然觉得好冷，好累。
她恍惚间想起几百年前那个雪夜。
她偷偷下凡游玩却不小心受伤，是夜阑及时赶到将她抱回魔宫疗伤。
那时玄衣青年握着她的手，双目微红："锦华帝姬，天上冷，不如来我怀里。
"不知坠落了多久，罡风裹挟着残破身躯坠向深渊。
伴随着骨骼碎裂的闷响，君长忆砸进了地狱的血泥中。
地狱煞气如万蚁噬骨，顷刻间侵蚀了她空洞的双眼，世界陷入永恒的黑暗。
君长忆蜷缩在焦土上，耳边好似回荡着如月稚嫩的啼哭。
意识逐渐涣散时，君长忆想起了女儿柔软的小手。
如月出生那日，九重天霞光万丈。
那孩子生来就带着她的杏眼和夜阑的梨涡，才三岁就能化形。
可惜先天不足，身带寒疾，受不得天界清气，只得由夜阑带回魔界将养。
“母神......要母神......”记忆里的小团子总是跌跌撞撞扑进她怀里，奶香混着药香。
每次离开魔宫，如月都会哭得撕心裂肺，把最爱的糖糕塞进她袖中："给母神路上吃……"三月前，她将幼小的女儿托付给夜阑时，小丫头还攥着她的衣襟不肯松手。
魔族帝君向来冷峻的眉眼柔成春水，轻吻她眉心：“待如月痊愈，我们便去找一处你喜欢的地方隐居，可好？
血泪从君长忆空洞的眼眶滑落。
她答应过女儿下次要带天界的云霞缎来做新衣裳，答应要教她抚琴......如今都要食言了。
记忆如走马灯流转。
她看见夜阑抱着如月立在梅树下，细雪落满肩头；看见女儿蹒跚学步时扑进她怀里，发间别着她采的夕颜花；看见自己偷偷翻遍古籍，只为寻根治女儿寒疾的药方......“夜阑......如月......”她嚅动着龟裂的唇，指尖深深插入泥土。
煞气腐蚀着伤口，却不及心中痛楚半分。
恍惚间，君长忆似乎回到了某次宫宴，她装作醒酒偷偷跑出与夜阑相会。
宫宴上，魔族帝君借故离席，身着一袭玄衣悄入瑶池，趁各界诸神把酒言欢之际与她在瑶池边散步。
"帝君可知天族私通魔族是何罪名？
"君长忆装作一脸严肃地用剑指着夜阑咽喉。
黑衣青年却笑着握住剑刃，那明亮艳丽的眼眸好似精怪似的勾人心魄："那帝姬可知，相思入骨...无药可医？
"走马灯继续转动。
他们在昆仑山巅赏雪、在弱水河畔放灯、在凡间小镇扮作寻常夫妻...夜阑总爱把脸埋在她颈间轻嗅："神女身上...有月光的味道。
"她总是向夜阑取笑道：“月光是什么味道？”
夜阑会以一个饱含爱意的轻吻来回答她。
最难忘是怀上如月那晚，夜阑轻抚她的小腹："虽要等到孩子大些了才能取名，但我们可以先为她取个小字。
"君长忆望着窗外的弦月轻笑："如月之恒，如日之升。
就叫如月可好？
"*"长忆！
长忆！
"幻觉吗？
君长忆竟听见夜阑的声音。
还有......如月的哭声？
混沌中，远处传来金戈铮鸣。
一柄玄铁重剑劈开地狱中诡谲血雾，夜阑墨发染霜，怀中紧搂着哭到抽噎的如月。
“在那边……在那边……”如月扯着夜阑的衣袖，泣不成声。
君长忆想用尽最后的力气想抬起手，却是有心无力，只动了动指尖。
她多想再抱抱女儿，但黑暗如潮水涌来，意识消散前，她忽然看见一棵梅树。
那是她常对夜阑描述的梦境：一间竹屋，一株老梅，秋千架上爬满紫藤。
春日折花酿酒，夏夜卧看星河，秋来教如月习字，冬日围炉煮茶......"夜阑......"君长忆嘴唇微动，"照顾好......我们的......"“长忆！”
夜阑颤抖着抱起气若游丝的妻子，灵力如决堤洪水涌入她经脉，“撑住，我带你回魔域......”可终究是无用功，夜阑输入的灵力很快便在君长忆体内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君长忆涣散的瞳孔再也映不出夫君猩红的眼，她忽然觉得有些不甘心。
她想抬手抚去夜阑眼尾血痕，想为如月拭泪，想再闻一闻林间的梅香......终究，闭上了双眼。
君长忆被两名金甲侍卫拖行着，脊背重重的碾过冰冷的地砖，留下一道蜿蜒血痕，如同一条赤蛇，从殿门一首延伸到御座之下。
她浑身筋骨寸断，左臂软塌塌地垂在身侧，腰间狰狞的窟窿仍汩汩渗血，将素白纱裙染成赤色。
她发间珠翠早己散落，青丝凌乱地黏在惨白的脸上，额角伤口深可见骨，血珠顺着下颌滴落，在光洁如镜的地面绽开朵朵红梅，看起来好不可怜。
“砰——”侍卫将她重重摔在大殿中央。
君长忆踉跄着撑起身子，喉间灼痛好似火烧——早在押解途中，她的声音便被术法封死。
此刻她张了张嘴，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喘息。
她洁白的云锦仙衣早己破烂不堪，发间那支象征天族帝姬身份华贵的十二尾凤衔珠步摇不知遗落何处，三千青丝散乱地铺陈在血泊中，像一幅被玷污的山水画。
"跪下！
"侍卫厉喝一声，铁靴狠狠踹向她的膝窝。
"呃——"君长忆闷哼一声，喉间封印让她发不出完整的声音。
她折断的左臂无力地垂着，腰间那个拳头大的血窟窿仍在流血。
君长忆勉强用右手撑住地面，却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光可鉴人的地砖倒影中，君长忆望见自己狼狈的模样——额角伤口狰狞，鲜血顺着脸颊滑落，将几缕碎发黏在惨白的肌肤上。
这哪里还有半分天族神女的风采？
曾被誉为“三界第一绝色”的天族神女，如今却狼狈的趴在地上，发冠歪斜、满面血污，连抬头的力气都耗尽。
君长忆忽然低笑起来，血沫呛入喉管，咳得浑身颤抖。
多可笑啊，三日前她还立在九重云端，受万仙朝拜；而今却如蝼蚁般匍匐在此，连辩驳的机会都被剥夺。
“长思，宣罪。”
天帝拂袖转身，金色龙纹袍角堪堪掠过她染血的指尖，却不沾染一丝血色。
这个熟悉的声音让君长忆浑身一颤。
她艰难地仰起头，却只看得见那双金线织就的蟠龙靴——属于她的父神，三界至尊的天帝。
君长忆艰难抬眸，正撞上他冰冷的目光。
那是她敬仰的父神天帝。
记忆中，他眼角笑纹如春水，那双总是含笑抚摸她发顶的手，此刻正冷漠地负在身后。
而今，天帝霜发尽染，面容枯槁如朽木。
更令她心悸的，是那双曾盛满慈爱的眸子——此刻寒潭般死寂，连失望都透着刺骨凉意。
"是，父神。
"碧色裙裾掠过眼前，君长忆看见姐姐君长思手捧金卷走到她面前。
这位天族帝姬仪态端庄，凤仪万千，发髻间十二支碧玉簪在殿内明珠照耀下流转着温润的光，与满身血污的君长忆形成鲜明对比。
君长思展开卷轴，声音好似清泉击玉，温婉嗓音中裹着淬毒的利刃刺向君长忆："锦华帝姬君长忆，罪孽深重，冥顽不固。
"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进君长忆的心脏。
她看到了姐姐垂眸时眼底闪过的那属于胜利者的得意，微微上扬的唇角在宣读她罪状时显得格外讽刺。
“犯三罪。
其一，私通魔族，泄露天机；其二，违逆天规，擅闯下界；其三......”她顿了顿，眼底掠过快意，“残害至亲，其心当诛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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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君长忆在心底呐喊，但被封的喉咙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。
她开始剧烈挣扎起来，断骨摩擦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。
那所谓的"证据"，分明是君长思伪造的！
上月姐姐邀她去魔界边缘赏花，她一心想着修复与姐姐的关系只身前往，却不想君长思在暗中引来魔族巡逻兵，若非夜阑相救......原来从那时起，这场局便布下了。
"依天规，当废去修为，剔除灵根，断其筋脉，永堕地狱。
"君长思合上卷轴，一滴清泪恰到好处地从她清秀的脸侧滑落，好一个痛心疾首的姐姐模样。
天帝长叹一声："你们姐妹皆由朕的一滴精血所化，唯独你体内混入了一丝魔气。
朕原以为......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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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太让朕失望了。
"君长忆拼命摇头，染血的手指抓住天帝的袍角。
她想说自己从未背叛天族，想说那日分明是君长思设计害她。
可天帝只是无情地从君长忆手中抽回衣袍，掌心凝聚起刺目的金光："既入歧途，便该承担后果。
"话音未落，天帝己并指为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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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如提线木偶般被吊至半空，锁链绞入血肉的剧痛让她浑身痉挛。
“父神......不是我......”她拼命摇头，血泪混作一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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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帝掌心凝出炽白光团，毫不留情的一掌拍向她心口。
刹那间，筋骨寸断之声乍响，磅礴的灵力冲入经脉，将她苦修数千年的修为尽数摧毁。
鲜血从七窍涌出，君长忆如断翅白鹤般坠落，像破败的玩偶般瘫软在地。
灵根被生生剥离之时，她恍惚听见魂魄深处被撕裂的哀鸣——那是自诞生起便伴她灵魂生长的灵根，此刻化作点点荧光消散。
"啊——！
"君长忆终于冲破禁制发出惨叫，那声音不似人声，倒像垂死野兽的哀鸣。
灵根连着神魂，剥离之痛堪比凌迟。
她仿佛感觉自己的灵魂好似将要就此化作星尘羽化飘散，却又被禁锢在尚存一息的身体中。
曾经能弹奏数百首乐曲的手指，如今只能痉挛地抓挠地面，指甲翻裂也浑然不觉。
君长思掩唇退后半步，看似被这血腥的场景吓到了，但她眼中却闪烁着快意。
这个事事总压她一头的妹妹，终于要消失了。
"挑断手脚筋。
"天帝背过身去，声音冷硬如铁。
侍卫的刀光闪过，君长忆便再也感觉不到西肢的存在。
她像一滩烂泥般被拖到诛仙台边，恍惚间听见天帝最后的话语："朕就当......从未有过你这个女儿。
"*坠落时，猎猎狂风撕扯着伤口。
君长忆望着越来越远的九重天，最后望见的，是君长思掩在广袖后讥诮的唇，以及父神决绝的背影。
她突然觉得好冷，好累。
她恍惚间想起几百年前那个雪夜。
她偷偷下凡游玩却不小心受伤，是夜阑及时赶到将她抱回魔宫疗伤。
那时玄衣青年握着她的手，双目微红："锦华帝姬，天上冷，不如来我怀里。
"不知坠落了多久，罡风裹挟着残破身躯坠向深渊。
伴随着骨骼碎裂的闷响，君长忆砸进了地狱的血泥中。
地狱煞气如万蚁噬骨，顷刻间侵蚀了她空洞的双眼，世界陷入永恒的黑暗。
君长忆蜷缩在焦土上，耳边好似回荡着如月稚嫩的啼哭。
意识逐渐涣散时，君长忆想起了女儿柔软的小手。
如月出生那日，九重天霞光万丈。
那孩子生来就带着她的杏眼和夜阑的梨涡，才三岁就能化形。
可惜先天不足，身带寒疾，受不得天界清气，只得由夜阑带回魔界将养。
“母神......要母神......”记忆里的小团子总是跌跌撞撞扑进她怀里，奶香混着药香。
每次离开魔宫，如月都会哭得撕心裂肺，把最爱的糖糕塞进她袖中："给母神路上吃……"三月前，她将幼小的女儿托付给夜阑时，小丫头还攥着她的衣襟不肯松手。
魔族帝君向来冷峻的眉眼柔成春水，轻吻她眉心：“待如月痊愈，我们便去找一处你喜欢的地方隐居，可好？
血泪从君长忆空洞的眼眶滑落。
她答应过女儿下次要带天界的云霞缎来做新衣裳，答应要教她抚琴......如今都要食言了。
记忆如走马灯流转。
她看见夜阑抱着如月立在梅树下，细雪落满肩头；看见女儿蹒跚学步时扑进她怀里，发间别着她采的夕颜花；看见自己偷偷翻遍古籍，只为寻根治女儿寒疾的药方......“夜阑......如月......”她嚅动着龟裂的唇，指尖深深插入泥土。
煞气腐蚀着伤口，却不及心中痛楚半分。
恍惚间，君长忆似乎回到了某次宫宴，她装作醒酒偷偷跑出与夜阑相会。
宫宴上，魔族帝君借故离席，身着一袭玄衣悄入瑶池，趁各界诸神把酒言欢之际与她在瑶池边散步。
"帝君可知天族私通魔族是何罪名？
"君长忆装作一脸严肃地用剑指着夜阑咽喉。
黑衣青年却笑着握住剑刃，那明亮艳丽的眼眸好似精怪似的勾人心魄："那帝姬可知，相思入骨...无药可医？
"走马灯继续转动。
他们在昆仑山巅赏雪、在弱水河畔放灯、在凡间小镇扮作寻常夫妻...夜阑总爱把脸埋在她颈间轻嗅："神女身上...有月光的味道。
"她总是向夜阑取笑道：“月光是什么味道？”
夜阑会以一个饱含爱意的轻吻来回答她。
最难忘是怀上如月那晚，夜阑轻抚她的小腹："虽要等到孩子大些了才能取名，但我们可以先为她取个小字。
"君长忆望着窗外的弦月轻笑："如月之恒，如日之升。
就叫如月可好？
"*"长忆！
长忆！
"幻觉吗？
君长忆竟听见夜阑的声音。
还有......如月的哭声？
混沌中，远处传来金戈铮鸣。
一柄玄铁重剑劈开地狱中诡谲血雾，夜阑墨发染霜，怀中紧搂着哭到抽噎的如月。
“在那边……在那边……”如月扯着夜阑的衣袖，泣不成声。
君长忆想用尽最后的力气想抬起手，却是有心无力，只动了动指尖。
她多想再抱抱女儿，但黑暗如潮水涌来，意识消散前，她忽然看见一棵梅树。
那是她常对夜阑描述的梦境：一间竹屋，一株老梅，秋千架上爬满紫藤。
春日折花酿酒，夏夜卧看星河，秋来教如月习字，冬日围炉煮茶......"夜阑......"君长忆嘴唇微动，"照顾好......我们的......"“长忆！”
夜阑颤抖着抱起气若游丝的妻子，灵力如决堤洪水涌入她经脉，“撑住，我带你回魔域......”可终究是无用功，夜阑输入的灵力很快便在君长忆体内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君长忆涣散的瞳孔再也映不出夫君猩红的眼，她忽然觉得有些不甘心。
她想抬手抚去夜阑眼尾血痕，想为如月拭泪，想再闻一闻林间的梅香......终究，闭上了双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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