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月光与男人私奔

姑姑私奔十年归家，要为我挡烂桃花。
天家采选，入宫第一步便是验身，她怎么过?
刀架脖子，威逼利诱，下蛊下药，多的是办法。
1
春暖花开日，失联十年的姑姑突然回家。
跪在祖父跟前忏悔，当初不该任性妄为与人私奔。
祖父懒洋洋地问她现在回来干嘛?
好不容易才适应了没她的日子，干嘛还要回来给他添堵?
难不成是在外头的日子过不下去，回来扒他大腿混口饭吃?
不至于，萧望舒何许人也，文武双全的将门虎女，搞点钱还不容易?
听着祖父阴阳怪气的连珠问，我惊得目瞪口呆，刚正不阿的祖父竟然还有这样一面。
姑姑尴尬地把头埋得更低，避而不答，仿佛默默认下。
民间历练果真磋磨人，瞧瞧这畏畏缩缩的样子，哪里还有从前意气风发的影子。
说吧，说清楚你在外吃了什么苦，好教家里这些小兔崽子长点教训，别没苦硬吃。
祖父发话，姑姑老脸一红，娓娓道来。
她与那人情投意合，畅行无阻到了心心念念的江南。
数月之后，那人忽然留书弃她而去。
她自觉无颜回家面对，发誓要闯出一番名堂再回来。
岂料江湖水深，任凭她折腾也激不起多大的水花。
近日听闻天家采选，点名萧家女入宫为妃，她这不就厚着脸皮回来了么……
祖父怒极反笑: 就凭你?天家又不瞎，放着豆蔻少女不要，要你这样的老豆角?
我猝不及防被祖父的话逗笑，母亲连忙捂住我的嘴。
一个眼刀子丢过来，母亲连忙松开手。
对嘛，听到这么好笑的事，你不让她笑，小心走了她姑姑的老路。当初她在信里怎么说的来着?
祖父抬眼，示意父亲接话。
父亲大窘，让母亲说。
母亲脸色爆红，绞着手上的帕子开不了口。
我来我来: 姑姑信上说，与他在一起才晓得人生还有想笑就笑的活法，不必绷着脸端着架子高高在上，不必勾心斗角每走一步都要精打细算，她情愿荆钗布衣只求与他笑口常开白首到老。
阿爹，您怎么能让小孩子看这种东西姑姑又羞又恼地打断我的话。
我瘪瘪嘴，腹诽道: 你都敢写，我有什么不敢看的?
何况祖父说了，人教人教不会，事教人一教就会，现成的失败就在眼前，不拿来教我岂不白白浪费?
姑姑硬生生把话题扯回来，她说要为我挡烂桃花。
祖父嗤笑，毫不顾忌我也在，直接问姑姑: 入宫第一步便是验身，你怎么过?
送不洁之女参选秀女，轻则抄家流放，重则株连九族。
她这是自己活腻了，回家拉我们一起上路?
重金收买女官，允她所求，或刀架脖子，或下蛊下药，要一个处子的名头而已，办法多的是。
说到此处，姑姑眼中精光璀璨。
熠熠生辉的萧家明珠回来了。
2
爪牙既露，就别继续跪着装乖巧，祖父没好气地让姑姑起身落座。
姑姑大咧咧地起来，笑得像未开智的稚童。
没眼看，臊得慌。
想来祖父亦如我一般，故作严肃摆摆手，问她为何如此异想天开。
一入宫门深似海，这不是阿爹自我幼时便常念叨的么?我不忍心丫丫受苦，所以回来替她挡灾，也当是回报阿兄多年替我尽孝，丫丫还能继续留在您跟前承欢膝下，一举数得皆大欢喜。
信她个鬼噢。在座没一个相信她说的。
姑姑急了，对天发誓她真是因为听说我要进宫才回来的。
祖父沉思须臾，点头道: 我信你这话是真的，但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，其他的呢?
阿爹，钱难赚屎难吃，女儿吃够了没钱的苦，余生只想躺着锦衣玉食，顺便为家里分忧，您就答应我吧。
我揉着眼睛努力看清眼前的人，这货不会是假冒的吧?
姑姑从小聪慧，看问题怎会如此简单粗暴?
是了，她定是仗着容貌与姑姑相似，上门冒充她来着。
但要说姑姑有多聪明，也未必，否则她怎会轻易被人骗走私奔，还落得弃妇的下场。
啧啧，就这样还想着进宫，能不能替我挡灾另说，侥幸糊弄过天家侍寝不被发现不洁，在那吃人的宫城，她又能混多久?
在民间讨生活都吃力的人，还敢肖想去后宫谋生。
难怪祖父说她异想天开。
姑姑银牙紧咬，又倒出一番真话。
当日与她私奔的人从未与她行夫妻之实，待他留书出走，她才知道非他不愿，是他不行。
他是肃王近侍，肃王求娶萧家女被祖父拒绝，心思歹毒地派他来勾引她。
然而，相处愈久他愈动心，恨自己辜负佳人，情愿叛主告知真相，让她早日抽身而出。
嘶……这是我能听的家族丑闻?
父亲和母亲面面相觑，脸色煞白不比我好多少。
唯有祖父面不改色，我稍加寻思便发现疑点。
若是如那人所言，肃王为何不在他得手后，大肆宣扬萧家女与阉人私奔?如此让萧家颜面扫地人人唾笑，岂不更痛快?
然而再往深一想，真要传出来，肃王岂不被人笑得更惨，连个阉人都比不上?
啧啧啧，伤敌一千自损百，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爬上龙椅的?
所以你要进宫，为你被耽误的年华，找天家报仇?
祖父冷笑，看姑姑的眼神多了几分怒其不争的失望。
姑姑惭愧地摇摇头否认。
阿爹，我不报仇，我要进宫享福。他如今还在为天家当差，颇得看重，有他照应，我在宫里会过得很好。
什么
祖父终于惊到了。
3
约莫一盏茶的时间，祖父缓过劲来，怒斥姑姑歇了那份心思。
如今的萧家早已不复当初的荣光，经不起她折腾。
不就是想当富贵闲人么?
萧家养得起废物，祖父认了。
姑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，哇哇大哭: 阿爹，您原谅我了，对吧?
紧接着，姑姑双膝跪地走上前，抱着祖父的小腿泣不成声。
祖父心软，轻抚她的头顶，长叹一口气。
阿爹，求您帮帮我，救救您的外孙。
什么
祖父大惊，猛地一掌拍在桌案上，震得茶盏花瓶摔了一地。
女儿不孝，阿爹愿打愿罚随您处置，只求阿爹进宫求药，保住小孩儿一命。
我的姑啊，您不是和阉人私奔么?
阉人，众所周知播不了种，您这孩子从何而来?
难不成您先前都是在诓我们，只为让祖父放宽心，好接受这来路不明的野种?
啧啧啧，还真让我猜对了。
姑姑讪笑着夸我聪明，短短几息的功夫，便将她的算盘推敲得明明白白。
祖父扶额，狠狠踹过去一脚，姑姑不躲不闪，老老实实挨着。
阿爹，大夫说小孩儿的病只有宫中的清疏丹结合天家别苑的温泉能治，倘若不治，最多只余半年的活命，求求阿爹最后帮女儿一次
哼，清疏丹乃南蛮巫医进贡的神药，传闻有起死回生之能，天家手中也不过三颗，为父何德何能向天家求药?我若是有那本事，你大哥也不会久病缠身不得不退伍，郁郁不得志，像个活死人。
姑姑擦干眼泪，睁大眼睛认真进言。
她先前所说并非胡编乱造，当日诱骗她的人的确受肃王指使，有当日他留下的书信为证。
说罢，姑姑从怀中掏出一封发黄的旧书信。
祖父匆匆看完，随手递给我。
短短几句话，正如姑姑所言，都是天家曾经造的孽。
此人如今下落不明，但姑姑从多方打听证实，他的形貌特征与莫公公相符。
当初他们在江南相处甚欢，她笃定他动了真心。
旧情旧债，只要能找到他，姑姑自信能讨回这笔债。
祖父笑她痴人说梦，那可是莫公公，跟着天家从王府出来的故旧，朝中只闻其名未见其人，岂是她想找就能找得到的人?
多少朝臣的阴私，都是通过莫公公之手，呈上御案。
真要是好找，此人早该死了不知道多少回。
阿爹，那你就送我进宫，我不信他得了消息不来找我
信不信暂且不论，祖父让她先把小孩儿领回家看看。
姑姑喜极而泣，欢天喜地出府接人。
正好也让我们得了空闲缓一缓。
累了，短短两个时辰，过得好像两年般长久。
4
从厅堂出来，拐进廊下屏退丫鬟，等她们消失在视线之内，我立刻挨着栏杆四仰叉躺下闭目养神。
忽然清风扑面，不用睁开眼睛，我也知道是谁。
丫丫，你生气了?你可别信你那好姑姑的瞎话，她出走的时候我才多大，怎么可能与她有染?
莫公公，您言重了，我一个晚辈哪敢生长辈的旧情郎的气。
我懒得睁开眼睛，他便拿着穗子挠我眼皮痒痒。
烦人，二十好几的人还像十岁的孩子般幼稚。
没好气地一把揪住穗子，瞪大眼睛与他对视。
谁知道你告诉我的年龄是真是假，毕竟你长得俊俏，往少了报几岁，我也是信的。
莫安嬉皮笑脸地凑上来，对天发誓绝不是他。
不是他，又会是谁呢?
普天之下谁敢冒着莫公公的名头招摇撞骗?
即便十年前肃王尚未登基，肃王近侍的身份也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。